这部遭遇退票争议的电影，创造了一个行业新纪录

　　“电影全程只有一个女人在演，连说相声都有两个人，这能算电影吗？退票！”电影《初步举证》上映期间，曾因独特的呈现形式引发退票争议。

　　但另一方面，这部讲述女性律师转变为性侵受害者，并在司法系统中寻求正义的故事，又在女性主义题材火热的当下市场，取得了一个超乎片方预想的成绩。

　　今天，《初步举证》因版权无法延期原因正式下映，电影上映28天取得3500万+的票房，虽然与商业大片相比这是个“微不足道”的成绩，但在细分垂类里，这已经是一个创造行业记录的“奇迹”。

　　重新介绍一下这部被部分观众质疑“不算电影”的电影：《初步举证》是英国国家剧院现场（NT Live）舞台纪录电影，也就是把在英国国家剧院演出的话剧拍成高清影像，在电影院放映。

　　在电影院看外国舞台剧的高清拍摄，又是独角戏，这个形式还是有点超前了。《初步举证》是首部在中国内地院线大规模发行的NT LIVE电影，在此之前，这类电影都是在剧场里放映，面向的是戏剧观众。

　　为什么NT LIVE进入中国十年，但2025年才第一次大规模进影院？高清放映作为电影和戏剧融合的一种艺术形式，《初步举证》能给电影和戏剧两个领域怎样的新启发？

　　娱理工作室对话《初步举证》的引进方、在国内做了10年高清放映的奥哲维文化创始人李琮洲，揭秘《初步举证》背后的发行故事。他透露，在这次票房佳绩后，未来会继续把更多舞台剧的高清放映引进影院。

　　票房：

　　从5万到3500万

　　《初步举证》上映之前，内地市场也有一些舞台剧的纪录电影进入院线，比如舞剧界热门IP《永不消逝的电波》和“越剧顶流”陈丽君李云霄主演的《新龙门客栈》的舞台纪录电影都在去年暑期上映，票房分别是223.6万、613.9万。

　　李琮洲介绍，给一部舞台剧拍出优质的高清官摄，成本就要二、三百万，从成本来推算，票房要做到600万以上，才是一个不亏本的生意。

　　但从舞台纪录电影目前的票房表现来看，这并不是一个容易达到的成绩。奥哲维曾在2021年发行过《京剧搜孤救孤》的舞台纪录电影，当时只取得了5.8万的票房。李琮洲表示，舞台纪录电影很多时候承担的是记录和留存的作用，有自己的文化使命，让更多没法在现场演出时观演的观众，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，能够有机会看到这些好作品。

　　如果从过往的票房来看，这样小众、窄门类的电影应该走分线发行和艺术院线，但是《初步举证》却破天荒进行了全国大规模发行，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一次选择——

　　首先，《初步举证》类似泰勒–斯威夫特、张杰的演唱会电影，在大类上属于event cinema，李琮洲发现，疫情后这类电影数量增多，票房上也有不错的反响，这说明当今观众对此类电影是有需求的。

　　其二，这些舞台纪录电影的版权费用降低，李琮洲介绍，十年前引进费用是7位数，如今则是6位数，因为对这类电影的票房判断保守，所以之前不会贸然做大规模院线发行，成本的降低让引进方有了尝试的机会。

　　其三，奥哲维和NT LIVE是全版权库的合作，但李琮洲认为，NT LIVE并不是所有作品都是好看的，也有一些好作品年代久远在国内放映过多年，综合来看《初步举证》是最适合进行大规模院线发行尝试的一部作品。

　　《初步举证》是2022年12月28日第一次在内地进行剧场放映的一部新作，大部分舞台纪录电影在剧场放映时，选择的是150-200座的小剧场，上座率大概是45%，疫情后上座率下降到20%-30%，但《初步举证》在剧场放映时就基本上场场爆满。

　　最终，李琮洲决定用《初步举证》做首次大规模院线发行尝试，探查一下此类影片的市场能量，另一方面也希望这部优秀的作品能影响到更多观众。

　　观念：

　　决定不分线发行，就预想到了退票质疑

　　决定大规模发行的前一晚，李琮洲还在纠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。那时候他已经预见了电影上映后可能会遭遇退票质疑。

　　“我们做高清放映10年了，很多电影观众可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内容，但之前在剧场也会遭遇这样的问题，后来是剧场观众慢慢接受了这个形式。这次大规模进入影院，其实是一种重新开始，大家又开始讨论这是不是演出录像？为什么要在电影院放？也有观众喜欢这个戏的内容，但也不愿意打高分，因为觉得戏剧还是要现场看。这些评论之前都发生过，我一点也不意外。”

　　这样的讨论不仅发生在中国，在戏剧文化最浓厚、NT LIVE的诞生地英国，这也是个在媒体上被反复讨论的问题。

　　虽然争议声一直在，但经过十多年的市场培育，戏剧高清放映已经慢慢拓展了市场规模。

　　李琮洲介绍，2005年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开始做歌剧的高清放映，2009年英国国家剧院开始做NT LIVE，不同舞台领域的两大机构开始做这件事后，让公众认识到高清放映是一种低成本的戏剧教育方式，打开了时空限制，拓展了一部舞台剧的生命力。

　　如今NT LIVE是最火的戏剧高清放映厂牌，但其实环球莎士比亚剧团、英国皇家歌剧院、英国西区的商业剧团、Stage Russia等也都有高清放映的作品。

　　李琮洲是通过英国国家剧院和中国国家话剧院合作的舞台剧《战马》中文版进入到这个领域的，也是通过这个契机和英国国家剧院达成合作，把NT LIVE引进到中国。他认为，欧洲很多国家的戏剧内容比较古典，但英国的戏剧把商业性和艺术性做了很好的结合，所以市场性更强，戏剧市场更繁荣；另一方面，美国的戏剧一般也会在巡演到英国时，再进行纪录电影的拍摄，这是因为根据工会的用工规定，美国的拍摄成本是英国的至少三倍。这些原因都让英国戏剧成为高清放映的主要片源库。

　　在英国，高清放映常常是以直播的形式进行的。剧院上演剧目的同时，剧场里有技术人员进行多机位拍摄，再通过卫星直播到各大影院。这是一种典型的event cinema，在正式开演前，还会有主持人在现场进行采访，插播广告，在电影院同步欣赏的也是一整场活动+演出的高清影像。如果在影院放映的反响很好，还会在周末再安排复播，作为影院的增量内容带来票房。

　　李琮洲分析，2009年NT LIVE第一次进行直播时，也只有70家影院参与其中，但在这十多年间，每年都有6、7部高清放映的戏剧作品进影院，才慢慢培育出市场，如今才会有上千家影院参与其中。

　　这也给中国市场提供了一个参考，只有源源不断地提供好作品，才能改变受众的观念，让大家慢慢接受这个形式。

　　培育市场，不仅是要让观众了解这种新的电影形式，更要给b端科普，再通过b端去引导c端用户。在发行《初步举证》的过程中，李琮洲发现，因为过去的高清放映内容太少，所以现阶段教育成本和发行成本都很高，需要给影院做很多普及工作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《初步举证》能取得3500万票房的佳绩，要感谢好内容好档期，也得益于109分钟的片长非常适合电影院。但很多戏剧作品时间长达三小时，甚至有中场休息，这些作品从形态上就有天然的劣势，所以未来如何拿着这类内容和b端沟通，仍然是一道待解决的难题。

　　未来：

　　当戏剧遇上电影

　　以《初步举证》为例算一笔票房账：

　　在剧院进行高清放映，平均票价大致为120元，如果一场200人，票房为24000元。60到80场是一部戏在剧院里进行高清放映的普遍规模，如果到百场，已经是很大的量级了。按照放映100场来算，累计票房收入大约240万。但在电影院进行大规模放映，就有可能创造3500万的票房成绩。

　　当然从产业模式来说，剧院发行和影院发行的成本也是10倍的差距。在剧院放映，也要和剧场进行分账，但分账比例低于影院。

　　综合来看，舞台剧的高清放映进影院，仍然有极大的想象空间。3500万的好成绩，对于戏剧和电影两大领域，都提供了增量空间——

　　对戏剧领域来说，高清放映在影院里的票房收入，给戏剧剧方和主创提供了创收的新渠道。

　　目前国内的戏剧出高清官摄的并不多，李琮洲表示，这是因为拍摄有成本，而且影视和戏剧是不同领域，国内缺乏懂戏剧、能捕捉和记录现场艺术精髓的拍摄团队。

　　之前奥哲维在2018年拍摄过赖声川舞台剧《水中之水》的舞台纪录电影，记录了何炅的精彩演出和黄忆慈（多多）小时候的模样，但因为种种原因，这部作品并没有进影院。李琮洲表示，未来还是会继续做高清拍摄，丰富这一领域的内容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电影观众在影院里看到《初步举证》这样的内容，可能会因此对戏剧产生兴趣，势必能对剧圈进行反哺。

　　对电影领域而言，《初步举证》在3月拿下舞台剧纪录电影的最好成绩，是用差异化的增量内容，在传统的票房淡季挖掘出了电影市场的新可能。

　　李琮洲分析，这次《初步举证》的发行方式还是比较粗放的，如果之后能长线式、精细化地培养市场，可能会找到更多属于自己的观众。

　　“英国这块做得比较细致，也有一个比较长线的数据参考，有的影院一直做戏剧放映，比如周二播国家剧院的作品，周三播皇家歌剧院的作品，这样一周都有作品可看。国内影院都是放一样的内容，最后看的就是区位优势，但如果国内的一些影院能有戏剧放映板块的内容，培养自己的会员，就是差异化内容。

　　当然现在的问题也是因为内容量不足，我们‘八百年’才做一部这样的电影，对于影院来说，无法根据这一次的发行去做调动。我们从2016年开始，跟百老汇、英皇的一些影院策划过高清放映的影展，所以《初步举证》发行时，这些影院给了我们挺多排片支持，因为他们之前已经培育起观众了。”

　　李琮洲透露，今年会继续大力推进舞台剧高清放映进影院，预计有超过5部作品和观众见面。

　　NT LIVE进中国十年，李琮洲发现，在英国国家剧院的票房构成里，来自中国的票房在非英语国家里排名第一，排名甚至高于澳大利亚。“即便还没有进入到影院发行、我们还在做剧场发行的时候，已经达到这个高度了，所以我觉得国内的市场潜力非常好。国内的观众基数很大，3500万票房让我们看到有这些观众，这些观众是有需求的。”

　　当下艰难的电影市场，需要《初步举证》这样新形式的电影让片源更多元化，为观众提供新选择；3500万的票房也让大众看到了优质的非商业大片爆发出的商业潜力，市场仍然能给好内容机会。《初步举证》的3500万票房是个优秀的开始，期待这个里程碑式的成绩能给电影与戏剧的发展注入信心和想象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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